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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结婚没台缝纫机可不行
从省人民医院出发,拐到中山中路293号,花了半个多小时在路上,老齐只是买了包缝纫机的机针。
中山中路上,原有5家修理家用缝纫机的店铺。这几年,陆续转别的营生去了——现在这附近只剩吴康峰一家售卖兼修理缝纫机。
吴康峰,33岁,修缝纫机已8个年头。
1992年,吴康峰的爸爸开了这家小店,在1998年,这家店进入鼎盛时期,日营业额上万元;销售为主,维修为辅。前来维修的,一天有30来台,维修价格10元起步。
2009年吴康峰接管店铺。那年,生意不算坏。老式缝纫机的维修数量持稳定状态,只是维修价格涨到20元起步。
而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太久,2011年电商兴起,实体店的生意遭冲击。缝纫机日营业额降至4000元(高价格电动家用缝纫机出现也无法挽救营业额),电动的一天售出不超过5台,老式的更是少有人问津。倒是维修变化不大,“生意好的时候,一天20台,差的时候,五六台。”这时,维修价格已涨到50元起步。
老齐家的缝纫机,是西湖牌,已用了30个年头。
年轻时,老齐学过裁缝,学两周后,他就会做简单的衬衫、西裤。再复杂一点的,西装、中山装也会,但他坦言自己做得并不好。工艺更难的旗袍,老齐不去碰。他并无成为裁缝的决心,只是自己做着好玩儿、感兴趣罢了。学会做衣服后,才买的缝纫机。
买的时候,花了125元。在30年前,这可是一笔巨款。当时,家用缝纫机是稀罕物件儿,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,购买全靠抢。
如今老齐已退休,在家没事就爱给自己做条睡裤,给孙女做条连衣裙,都不是什么急活儿,图个自己乐呵儿。
在吴康峰的店里,他耐心地挑选着机针,不紧不慢。这么多年,他都是在中山中路293号买缝纫机的小零件。虽说现在小辈们会在淘宝上帮他买很多东西,可缝纫机配件,他还是坚持到这家他光顾多年的老店里买。
每天早上十点,吴康峰会来到店里,先修急件,不急的慢慢来。
在这里,时间被分成两部分。上午基本是来维修的客人,下午几乎都是买配件的客人。
吴康峰只管修,零售交给妈妈。因此,若是在午后2点路过中山中路293号,你会发现吴康峰正在躺椅上打瞌睡,轻松自得。怪不得,他将自己店称为“落脚点”,——能随时回来的地方,不受拘束。
吴康峰的黑色工具包里,放着诸如螺丝刀、锤子、钳子等常见工具。“不懂的人会觉得很难,其实很简单的,我一天连续修七八台不是问题。”
前来维修的问题无非是几种:常年不使用,机器生锈了;因面料卡住,导致梭床损坏;上错了保养油致使机器卡死;剩下的就是一些绕错线、跳针的小问题。
一般的问题,维修只需半个小时;遇到上错油的情况,要花一天。如同不能把色拉油加进汽车内,缝纫机的匹配油也只能是十号白油。
有种缝纫机,吴康峰是不修的,就是500块以下的电动缝纫机。
“便宜的电动缝纫机质量不比老式,它们容易坏。修好了,用不了多久又坏了,没有修的必要。”
他指着一台两三百的电动缝纫机说:“像这种,我都给女儿当玩具。”
上世纪70年代末、80年代初,结婚讲究三大件:自行车、手表、缝纫机,地位不亚于现在的车子、房子和票子。
吴康峰的母亲吕女士,当年的嫁妆就是一台西湖牌缝纫机。
缔造“西湖牌”的工厂是当时杭州最大的工厂,辉煌一时,而今已不复存在。
杭州名气最大的自然是“西湖牌”,上海的牌子比较多,有蝴蝶牌、飞人牌、蜜蜂牌,蝴蝶牌名气最大,它是缝纫机市场的主流品牌,最高年产量曾达140万台,还供不应求。
当年,杭州人若想要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,得搭火车去上海买,笨重的机器,全靠人力搬运。
吕女士提起来还颇为自豪:买缝纫机的125元钱,“攒了一年”。事实上,有趣的是,吕女士在买缝纫机前,压根就不会用。
有了缝纫机后,吕女士才找了个师傅,一个月交12块钱的学费,学做衣服。她说那时,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给全家人做衣服,虽然都是简单的样式。当年大家都还比较节俭,衣服如果破了,还得补,她那时喜欢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衣服补得好看,如果要打补丁,贴一块什么样的布才更搭?正是这些琐碎的事,带给她诸多快乐。
1992年开店后,吕女士便不在家里做衣服了。那台西湖牌的缝纫机,至今摆在东阳老家,“看到它,会想起以前的日子。”
别看修了8年,其实修缝纫机对吴康峰而言,是乐在其中的“副业”。在这份副业里,吴康峰也展示了他的商业头脑。
吴康峰喜欢收藏缝纫机。收得多了,吴康峰也会出手一些藏品。有一台红字写着“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”的西湖牌缝纫机,在店里摆十多天后,被人以1800元价格收走,虽多处脱漆生锈,但功能依旧完好,收藏者即便不用,摆在家中,也添一丝岁月的味道。
吴康峰最骄傲的是收藏了十台已绝版国外品牌的缝纫机,这些他是不肯出手的。
到吴康峰店里的,多是退休老人。
他们有个共性,就是身子骨特别硬朗。曾经有个客人,年过80,缝纫机扛肩上,走进店里,气息平稳,一点不喘;一问,年轻时扛过枪上过战场!
还有一位60多岁的男士,来买缝纫机,竟然不是为了要做衣服。 “老了,又不爱出去运动,想利用缝纫机来活动手脚。”他把缝纫机买回去,每天开一个小时,这一个小时里,他就把脚放在踩踏板上,手来回转动手轮,桌面上像在缝制皇帝的新衣——并不放任何布料。“只是为了活动手脚。”
凤凰山脚下,不到10平米的裁缝店, 54岁的刘女士,正在缝纫机上忙碌着,脚一踩一踏,手一推一送,那是帮客人做的一件黑色连衣裙。“用不来电动的,太快了不知道怎么控制。”
她说这台西湖牌缝纫机
在吴康峰的店里修过一次,配件也都是在那儿买的。
缝纫机是她19岁时的嫁妆。当年,她跟着师傅学了一个月裁缝后,就看书自学了。
从19岁至今,刘女士做了35年的裁缝。以前店开在解放路,后来搬到凤凰山做了二十多年。
刘女士的女儿今年32岁,小时候常常趴在缝纫机桌上写作业。
那时的缝纫机不用的时候,都要用专门的布罩罩起来,的确很像一张小桌子。早年家里并没有书桌,在妈妈不用缝纫机的时候,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小朋友的书桌。更多时候,女儿和小伙伴们还在这个小小的台面上,玩纸牌、做手工。
缝纫机带来的回忆,不仅仅和缝纫有关。
上世纪80年代中期,结婚三大件变成了电视机、电冰箱、洗衣机;90年代,三大件则变成了空调、电脑、摩托车。曾让拥有者倍感骄傲的缝纫机,已经不再稀奇,国内成衣化水平的提高,也使得家用缝纫机的市场日益萎缩。
直到上世纪末本世纪初,电动缝纫机悄然兴起,它成为人们购买缝纫机的首选。在吴康峰的店里,摆着数台蝴蝶牌的电动缝纫机,除此之外,还售卖二手的老式缝纫机。
他不卖、也不推荐买新的老式缝纫机,“与价格无关,新的其实也只要五百块,但质量跟不上,无法再超越那个时代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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